编者语：王腊忠，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弟，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口腔科医生，在专业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也许是牙医护牙有方，吃什么都香，都有滋有味。近些年他把玩文字，诗歌、散文、小说，越写越来劲，越写越带劲，很快又成了一方的名家。今天向大家推荐他近期创作的三篇小小说，与各位分享他在文字中荡漾的风采。
老赵的烤瓷牙
老赵的烤瓷牙做了一年多了总是隐隐作痛，反复看过无数次医生，市里几个口腔专家均已明确告知，牙齿治疗无懈可击只能交给时间去抚平了！
这个烤瓷牙是老赵那一个回马枪换来的，老赵一直纠结着不该杀那个回马枪，心就像那只漂在穿紫河中间的船儿总是靠不了岸，喉咙里也一直像有胆汁返流着，有时候那种感觉竟然生不如死。
烤瓷牙的由来还需要从一年前说起，其实老赵是相当不错的一位本市大学的教授，发表专业论文无数篇，出版专著6部，虽不是家喻户晓但至少在那个大学校园里人尽皆知，妻子董卉也是有口皆碑的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自由恋爱一直相敬如宾夫妻比翼飞，尤其妻子性格耿直，是那种非黑即白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老赵专心在象牙塔里做学问几乎不搭理凡尘俗事，唯一让他有些懊恼的是有一位董卉的高中男同学，经常会在酒醉后打电话骚扰，每次都是絮絮叨叨半天不放下，老赵有时候旁敲侧击提醒董卉要小心火烛，董卉笑着解释纯粹喝多了胡言乱语，且都是聊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再说我俩相隔1千多里的路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去年老赵因为一个课题研究去北京学习两个月，回来后明显感觉董卉变化了很多，平常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妻子变得温文尔雅了，从来不喜欢在家里看手机和书的她，每天带着耳机早早上床像一只安静的小猫咪，老赵喜欢摄影，经常晚上去听讲座，以往每次出门董卉都要说风凉话，都一把年纪了作起搞，肯定又是去找什么相好的真是老不安分，这次回来后每次老赵请假出去时，董卉头都懒得抬了往往就嗯一声算是知道了，老赵暗暗感觉有些不对劲。
有一天两个人在穿紫河散步时，老赵发现董卉的微信滴的一声响，她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红晕，过了一会儿就提出咱们回去吧，快到家时董卉说老赵你先上去吧，我到杂物间拿点东西，老赵开始怀疑了就假装上楼，然后立马打转蹑手蹑脚走到杂物间门口，果然听到董卉在和那个男同学热线聊天，手机声音很大非常清晰，妻子的脸色绯红笑靥如花，就像久别的两口子在倾诉相思之苦，老赵听得面红耳赤青筋怒涨，冲过去就抢下老婆的手机摔去老远，咬牙切齿只听得咯噔一响，左边的上颌那个大板牙咬破了，痛得他撕心裂肺嗷嗷直叫，立马直奔医院挂急诊，口腔专家接诊后，给他那个破开了的大板牙做了根管治疗并安上了一个烤瓷牙套。
老婆董卉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分，反复道歉两人和好如初，只是那该死的烤瓷牙会经常隐隐发作就像老赵那颗不争气的心会经常莫名其妙硬生生的痛！
马半仙失算记
马娭毑最近吃了一个大亏，虽然惊险的一幕已经过去了半月，但今天想起来依然心惊肉跳双腿也是颤巍巍的。
马娭毑又称马半仙，在这个农民街里土生土长，是远近闻名的一个“搞架子”，年轻时争强好胜与左邻右舍总是硝烟弥漫，泼妇骂街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可以几天几晚不歇气，可以骂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所以熟悉她的人看到她无不躲着走，东家长李家短，她总喜欢掺和，偶尔还帮人掐指胡弄神7神8，便有了马半仙的称谓。
马娭毑的儿子刘三从小耳濡目染当然也就相当“成器”，在某个县级卫校混了两年，毕业后就承包了社区的医疗救护站，穿上了一身白大褂，内外妇儿口腔科都干得像模像样，那一双能够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很是管用，诊所业务红红火火，马娭毑这下可是有了用武之地，为了帮儿子挖金，她也成功逆袭学会了乖巧和甜言蜜语，对乡邻们的态度大转弯，和儿子搭档唱双簧更是得心应手，头疼脑热小病小伤倒也治好了一些，加上母子同台忽悠，小病说成大病，大病说成死病，名声越来越大，患者纷至沓来财源滚滚，举两个我听说的病例，有一个在家门口摔倒的病人来到诊所后，刘三拿着一张左手前臂X光片，指着其中的一个线状长条阴影说，这个骨头断了，也就是骨折了，你如果去医院肯定要做手术，我这里只要几百元钱石膏固定就好了，一月后拆除石膏夹板果然没有功能障碍，病人千恩万谢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正常骨缝，根本用不着手术处理，当然固定后只要皮肤没有糜烂，也就没有后遗症发生，刘三既赚到了钱又提升了名号，还有一个例子那就是扯上了我的本行口腔专业知识，刘三一边给病人洗牙一边让护士拿着口腔科补牙齿的光固化灯给病人投照着，美其名曰激光超声洗牙，大医院根本就没有这种项目，自然收费也就翻倍了，我们科室确实没有，补牙器械和洁牙工具本来就风马牛不相及嘛！这大话硬是给他吹好了，这个项目名词也真只有他才能构思得出来。
半月前的一天晚上马半仙出现了口腔内大出血，她了解儿子的底细，没有去刘三的诊所，而是直接去了市里医院的口腔科急诊，医生检查后告诉她是左边上面最后一个烂牙齿松动造成的牙龈发炎红肿出血，建议她赶快拔掉烂牙缝合，效果会很好，可是马半仙前思后想坚决不同意，认为医生和她儿子一样忽悠人，夸大其词想着法子拔她的牙齿还要收她的钱，医生没有办法只能弄了一些棉球让她咬住，开了一些消炎止血药物，并再三嘱咐天亮后一定要来医院复查处理，不然会像一个炸弹随时引爆后患无穷，马半仙不吃这一套，连医院的药都没有拿，跑去儿子诊所胡乱抓了几样药，第二天白天相安无事，马半仙晚上憋不住了在家里开始对医生骂骂咧咧，说昨晚的接诊医生根本没有医德，就想着赚钱上纲上线扩大治疗，还喜滋滋喝了一杯小酒，没有想到喝完刚躺下不到半个小时，又是出血不止急得上蹿下跳，开始不敢去医院，一是怕花钱二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使劲漱口咬餐巾纸，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出血没有丝毫改善还越来越猛，不得已才打电话把刘三叫了回来，刘三到家也快吓晕了，一向只会夸夸其谈的他哪里见过这阵势，抱起马半仙就往医院跑，边跑边埋怨马半仙，老妈你为啥不听医生的话啊，正规医院的医生都是说大实话的人啊，没有几个会像你儿子一样坑蒙拐骗的，好在那个急诊医生没有记仇，及时帮马半仙拔除了残根并给予了严密的缝合，休息了一天马半仙就又活蹦乱跳了，逢人就说只有医生才是天使才是拯救我们的真大仙。
这次我估摸着马半仙真的变了，和儿子一起会变好变踏实，也相信诊所治病救人会真正名副其实。
自食其果
77岁的余娭毑今年住了四次医院。
第一次是半年前因为肺部感染住本市地区医院内科病房，不幸的是住院期间出现了药物过敏，导致皮肤感染破溃差点休克，为这事她的子女在医院大动干戈，摆场子谈盘子闹得不亦乐乎，最后经过市卫计委组织专家进行医疗鉴定，证明医院确实无过错，但她的强悍的儿女媳妇女婿们还是不依不饶，医院万般无奈做了违心的人道主义赔偿。
第二次住院是两月前，因为口腔内出血不止，一家人当然不好意思去地区医院了，一大家子就用轮椅推着余娭毑来到了市里另外一家专科医院，当时接诊的是一位年轻的丰医生，经过静滴消炎止血药物和口内对症处理，五天后好转稳定就出院了。
余娭毑第三次住院是一月前还是因为口腔出血，这次比上次更加厉害，接诊的丰医生不敢怠慢收住入院后，给予常规消炎止血药物静滴和口腔内常规棉球压迫处理，基本稳定了病情后立即请科主任会诊，冯主任是市里数一数二的专家长着一双火眼金睛，冥冥之中感觉这一家人不同凡响，专业的语言和居高临下的板眼让他有了警觉和戒备心理，于是立即详细询问病史，完善相关检查，发现余娭毑有很多基础疾病如低血糖，肺心病，类风湿性关节炎，高血压及血小板减少，同时还查到了她在地区医院内科的住院经历，联想起地区医院工作的同学在朋友圈发的关于遭遇医闹的事，立即打电话核实，确认原来医闹就是眼前的这一大家子，冯主任虽然饱经沧桑阅人无数，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脸上也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子，组织科室会诊，当然主要不是会诊病情而是商量应对方案。
经过仔细检查发现余娭毑的口内出血情况其实很简单，原来是因为左边有一个牙齿松动明显导致周围牙龈撕裂红肿，毛细血管破裂出血，加上余娭毑全身基础病太多抵抗力差导致的，只要拔除松动牙严密缝合创口就可以解决根本问题，也不会存在反复出血风险，艺高胆大的冯主任早就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疾病了，半年前就处理过一例类似的患者，一个鼎城周家店的50多岁的女性患者，牙齿松动三度引发大出血，先后在乡卫生院和几家市里大医院就诊，前后持续了十多天，花费了六千多元钱，还是没有彻底解决，冯主任接诊后，拔掉了松动牙严密处理好伤口，前后不到半个小时，花了三百多元就治愈了，现在患者送的锦旗还挂在诊室的墙壁上。
但余娭毑这次不一样，身体情况太差，拔牙也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至关重要的是她的医闹家族太强悍已经在本市声名远播，科室会诊后一致决定统一口径，告诉患者及其家属，余娭毑基础病太多而科室水平有限，为了安全起见建议转上级医院，好话说了一箩筐，加上住了两天院对症处理后出血情况也有了好转，家属终于同意出院了，科室所有医生破涕为笑也暗暗窃喜，相信余娭毑再次出血后肯定会转长沙，相信她家的势力再大，在偌大的省城肯定也闹腾不出啥动静。
果不其然余娭毑半月前又开始口腔内大出血，也就是今年的第四次入院，这次真的去了湘雅，住院两天后拔除了那颗松动的病牙，花了一万多的医药费，家里人狠话没说一句，甚至连屁都没敢乱放一个就心满意足回家了，压在全家人身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当然最沾沾自喜的应该是冯主任和他的科室医生，他们常常为自己的发明创造哑然失笑，不战而屈人之兵，在无形中报了这医闹之仇应该算是高手，其实这个招法在规避医疗纠纷中屡试不爽，因为各行各业水平差的大有人在，患者总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去拳打脚踢医生吧，我水平差要你转上级医院其实是高度负责的精神的体现，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挨打啊！
在医患关系的博弈中，斗智斗勇到底谁是真正的赢家不得而知！余娭毑真的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吗？
作者介绍：王腊忠 常德市第一中医院口腔科主任、主任医师，湖南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在省级以上专业杂志发表论文30多篇， 主编专著《口腔学》 。爱好写作，大学期间担任过衡阳医学院校刊《花药春溪》编辑，1991年参加全国青年散文大奖赛获过三等奖，在《散文诗》《常德晚报》等报刊发表过多篇文章。现任常德市散文家协会副秘书长， 《桃源诗刊》执行主编。